1105 The end of the road.jpg

抵達葉城已是晚上八點的事情,其他人想要在葉城過一夜,我則是預備立即離開往喀什出發。祝福司機導遊回程一切順利,抱了抱彼此說再見之後就背著行李走入車站。下一班往喀什的車八點二十開,買了票上車,沒意外的話應該六個鐘頭後可以到達。

我知道我很累了,但沒有必要拖延,終點就在前方。

那是一台沒有空調、破爛窗簾到處亂掛的老舊大巴,而車已滿,大多數都是維族同胞,我往後走坐在最後一排靠窗的位子。一翻過崑崙山脈整個氣候就變了,好熱,我期待車快點出發好讓風能從窗戶外吹進來。

一路上的風景都是黃綠色的麥田,以及夏季正茂盛的綠油油的白樺木,哪一天能秋天回來新疆看看它變成金黃色的樣子呢?我心裡想著。手拖著臉靠在窗戶上,讓溫熱的風吹亂我的頭髮。已經結束了,西藏,我的中國完結篇。中間發生了多少大大大小的不可思議、多少一言難盡的苦盡甘來,但它終究也已到了尾聲。沒有喜悅、沒有嘆息、沒有解脫,心中單純得很平靜。

天色已近黃昏,半路上來了一位維族爸爸和一個六七歲的小男孩。我旁邊還剩一個空位,爸爸讓小男孩坐在我旁邊,自己則坐在前面一點的空位。我挪了一下讓孩子坐靠窗的位子,小孩子都喜歡看窗外吧我想。他長得很可愛,眼睛大大的,很深很黑,手裡緊緊握著爸爸剛才買給他的可樂,掩飾不住心裡的雀躍。對小孩子來說坐長途汽車想必是一件很興奮的事情,我給了他幾顆口袋裡的糖果,對著他微微的笑,隔壁的男人看了我的舉動也對我微微的笑著。

黑夜降臨之後道路也暢通了許多,車上的電視開始播放音樂錄影帶,一首一首中東風味的歌曲不停的唱著。車內沒有點燈,只有窗外透進來的路旁零星的燈火,風將窗簾吹得一上一下的,配著漂浮在空氣中充滿異國風情的流行歌曲,好虛幻的情境。

小男孩睡著了,靠在我的手臂上。我將他拉過來躺在我懷裡,他睡得好香、好甜。

我是真的累了,眼皮開始覺得沈重。抱著男孩不自覺的眼睛就閉了起來,沒地方靠,腦袋隨著車身晃來晃去。突然身旁的男人伸出手臂把我的頭扶了過去,靠在他的肩上,我沒有抗拒。男孩穩穩的躺在我的懷裡,而我依靠在那男人的肩膀上,如同一家人似的,彼此照顧關懷著。阿拉伯音樂越來越像催眠曲,窗戶上的窗簾依然一陣一陣的伴奏著,車子行駛在陌生國度的道路上,朝著遠方開著。嗅著男人身上淡淡的汗味,我漸漸入睡。真是一個奇幻的夜晚,卻莫名的安心滿足。

我也許不懂愛情,但那一夜,所有我能想像的天長地久,都融進了那個夜裡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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